汉语的风与孟高棉语的风(2)

二、孟高棉语的“风”词族

风《说文》：“风，八风也。从虫，凡声。”《广韵》方戎切，平东非。指空气流动的现象。《广雅·释言》：“风，气也。”钱大昭疏义：“风气者，《庄子》云：‘大块噫气，其名为风。’”又《广韵》方凤切，去送非。指（风）吹。《广雅·释言》：“风，吹也。”《孟子·公孙丑下》：“有寒疾不可以风。”刘向《说苑·贵德》：“吾不能以春风风人，吾不能以夏雨雨人。”刘熙《释名》：“风，豫司兖冀横口合唇言之。风，氾也，其气博氾而动物也；青徐言风，踧口开唇推气言之。风：放也。气放散也。”如此“风”又可当“气”、“空气”、“吹”、“放气”讲。

联系汉语“风”的相关语义，我们搜集到孟高棉语及相关南方民族语言中一些关于“风”词族的说法如下[14]：

“吹风，吹气”高棉语，艾帅佤语phlu、phru，班考佤语phu，马散佤语 plau，西盟佤语pai?，孟汞佤语p??,曼俄布朗语p??35，南谦格木语pu?，布兴语po?，莽语pu51，泰语pau5,德宏傣语pau5，版纳傣语pau5，龙州壮语pau5，武鸣壮语po5，布依语po5；

“吹”高棉语，艾帅佤语phlu、phru，班考佤语phu，马散佤语plau，孟汞佤语p??,曼俄布朗语p??35，南谦格木语pu?，胖品布朗语fur51，曼买格木语hǔr

“风”艾帅佤语bha??、pa??，泰语lom2,德宏傣语lom2，版纳傣语lum2，侗语l?m2,武鸣壮语?om2，龙州壮语lum2；

“空气”（气息、蒸气）马散佤语bh?m，艾帅佤语bh?m，孟汞佤语phom，硝厂沟德昂语ph?m南虎德昂语ph?m茶叶箐德昂语phem51,泰语lom2,侗语phju?1，水语phju?1；

“力气”南虎德昂语ph?m茶叶箐德昂语bl?m51；

“放屁（气）”高棉语phaom，艾帅佤语phum,马散佤语 ph?m，硝厂沟德昂语 ph?m，南虎德昂语pham，茶叶箐德昂语phǎm51，曼俄布朗语ph?m35。

高棉语 “吹风，吹气一词中-m上面的小黑点是个“随韵（anusvara）”符号。随韵是用于各种印度字母系统语言的一种变音符号，依据随韵的位置和语言的不同，它的精确发音可能变化很大，如高棉语中的，表示-m的实际发音会随着-m前后的音发生位置变化，如其后的辅音是舌根音，-m受语流音变实际可能读成-?；如其后的辅音是双唇音，-m受语流音变实际可能读成-m；语流音变中-m可能还有不发音的情况。又孟高棉语中双唇塞音有清、浊、吐气、不吐气等交替现象，复辅音声母中的后置辅音l、r也有交替或脱落的现象，复辅音声母中前置的辅音也有易脱落、或简化、或与后置辅音合并、或衍化成一个音节与主要音节构成多音节词等的现象。根据这些语音演变或对应规律，以上各词的同源关系清晰可见：一词中，如果复辅音中的后置辅音-l-脱落，就得到phum、phaom、ph?m、ph?m、pham、phǎm51、ph?m35、phju?1等语音形式；又 ph-和p-、b-、bh-有清浊、吐气不吐气交替，则可和 bha??、bh?m、pai?、p??、p??35、pu?、po?、bl?m51等语音对应；又-m尾脱落，则与phu、pu51、pau5、po5等语音对应；如前置的辅音ph-脱落，则可以得到lom2、l?m2、?om2、lum2等语音；如-m尾脱落，l、r交替，则可以得到phlu、phru、phlau等语音。因此以上一组词无疑是一组同源词。它们的语音是对应的，语义如汉语“风”又指“气”、“空气”、“吹”、“放气”，也是一致的。高棉语“吹风、吹气”p一词表现了这组同源词词源相对原始的语音形式*p，而其它语言如佤语、布朗语、德昂语、格木语、布兴语、泰语、傣语、壮语、侗语、水语、布依语等中关于“风”、“吹、吹气（放屁）”、“气（空气、气息、蒸气、）”等的词则反映了这组同源词的历时变化。

三、汉语“风”词族系联

如果原始孟高棉语的“吹风，吹气”*p与上古汉语的“风”是同一个词，以上语音变化规律则同样也可以演绎出汉语“风”的相关词族，解释清楚它们之间的音义联系。

先看“飞廉”一词。“飞廉”现在读fēi lián。《广雅·释天》：“风师谓之飞廉。”王念孙疏证引《楚辞·离骚》：“后飞廉使奔属。”王逸注云：“飞廉，风伯也。”即飞廉指风神。“飞”《广韵》读甫微切，非母微韵。古无轻唇音，它的声母“非母”应来自上古重唇音“帮母”。“廉”《广韵》读力鹽切，平鹽来，古音必带有-m韵尾。如前论孟高棉语的一词中phl-是一个复辅音，读慢一点时前置的辅音ph-后会有一个模糊的元音，又孟高棉语中ph-、p-有对应现象，ph-即可读如“帮母”，又可演化成“非母”，前置的辅音即可衍化成一个音节读如“飞”。以上比较胖品布朗语的“吹”fur51，曼买格木语的“吹”hǔr应该与这个音节对应。后置音节lom则可读如汉语 “廉”，即衍化为两个音节读如汉语“飞廉”。又看高丽语“孛缆”一词。“孛缆”现在读bèi lǎn。“孛”按《广韵》读蒲昧切，去队並。也可与胖品布朗语的“吹”fur51，曼买格木语的“吹”hǔr音节对应。“缆”按《广韵》读盧瞰切，去阚来，古音必然带-m韵尾。孟高棉语一词中phl-是一个复辅音，如前论读慢一点时前置辅音ph-后会有一个模糊的元音，又各孟高棉语的 “风”中ph-、b-有对应现象，ph-可读如“並母”，前置的辅音可衍化成一个音节读如 “孛”音；后面的音节lom保持则可读如“缆”，则孟高棉语即可与汉语“孛缆”语音对应。《鸡林类事》记高丽语“风曰孛缆”，又《广雅·释言》：“风，吹也”，如此楚语“飞廉”与高丽语“孛缆”实为一词，应该都是从孟高棉语词“吹风，吹气”而来。

文章来源：《古汉语研究》 网址: http://www.ghyyjzzs.cn/qikandaodu/2021/0523/496.html